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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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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开始只是因为他有几声咳嗽。

如果让降谷来说的话,他不会说这只是“几声”咳嗽而已。赤井断断续续地咳了三四天,没有染上流感或者花粉过敏,毫无来由地。直到他押着赤井上了医院,并且没能在肺部的X光片里找到什么奇怪的阴影后,降谷才停止对他身体健康的危言耸听,并拒绝承认这是小题大做。

开车回去的路上,降谷尝试着提出让他戒烟。

“可能只是因为天气干燥,你别太担心了。”担当“病人”角色的赤井屈尊移到副驾驶座上。他说话的同时,嘴里还咬着一根点燃的烟。

“你抽得太凶了,一天一包,有时候一包半?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就趁这个机会戒了吧。”

车在信号灯转红后停下,降谷分神看向对方,赤井正似笑非笑地撑着头注视他。

降谷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了?”

赤井摇了摇头,戏谑的眼神依然落在他身上:“没什么。只是想起詹姆斯跟我诉苦过妻子勒令他戒烟的事,他当时还羡慕我单身没人约束。想不到我现在还没结婚,身边也有这样念叨我的人了。”

降谷抿紧嘴角,以谴责的目光狠狠剜了他两眼。

赤井半抬起右手表示投降:“抱歉,我的错。”一边用左手取下嘴里衔着的烟,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用力捻灭。“我会试试,如果能让你放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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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天的完全禁烟之后,第三天他躲在浴室里抽烟时被抓了个正着。

“你忘记关气窗了,烟从里面飘出来,我在院子里除草刚好看到。”降谷倚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好笑似地看他。“心不在焉的,尼古丁戒断症状?”

坐在浴缸边沿的赤井无可辩驳,将半截烟掷进抽水马桶,让它和另一具香烟尸体一同漂浮在水面上团聚。

降谷顺着他的动作瞟了眼:“又少活六天。”少抽一支烟就能多活三天,这个算法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赤井疲累地捏着眉心,招招手让降谷过来,牢牢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腹部。他身上有干燥的阳光和青草芳香,舒缓他的焦躁。降谷很清楚这里面有博取同情的成分,但仍觉得一阵心软。他抚着男人的发尾和后颈:“三十好几的人了,别因为戒烟这种事趁机撒娇好吗?”

“抱歉,我实在忍不住了,下不为例。”赤井的声音闷在他上衣里,姿态像头被驯服的兽。 降谷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赤井温驯地仰起脖子,下巴搁在他小腹上。“你说。”

降谷想了想。“五天,”他说,“连续五天不能抽一支烟,破戒的话就从头开始算起。在你能做到之前,”他意有所指地低头看一眼对方下身,“有问题就麻烦你自己解决一下。”

那就是禁烟又禁欲的意思了。赤井自嘲地撇撇嘴角,几乎就要意兴阑珊地拒绝:“这样我即使多活三年又有什么意思?”

“能做到就算你赢。”降谷不理会他的抱怨。“赌赢的话,你可以随便提要求。”

“随便我?”赤井顿一顿,口吻暧昧地复述一遍,刻意收紧环在他后腰的手臂。“做什么都可以?”他瞳孔的颜色转深,凝视他的眼神像锁定猎物的鹰——他期待的奖赏不言而明。

“只要你能做到。”降谷肯定道,赤井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但要他放弃多年来的烟瘾,给大一点的甜头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他的手指一路溜到对方下颚的坚毅线条,被赤井一把捉住。 他拉着降谷的手,把他的指腹贴在自己嘴唇上,吐字间的气息在他指尖震颤:“听起来如果我输了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是巨大的损失。”

这可不一定,降谷暗想,但聪明地没有选择开口提醒被暗示点燃的男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期待你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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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将车停好,一打开车库与主屋连接的偏门,就看见降谷在门背后等着他。

“辛苦了。戒烟第四天的感觉怎么样?”

赤井的车钥匙在指尖绕了两圈。“感觉很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他赖洋洋地说,稍稍低头凑得更近,“你想要验收一下吗?”

降谷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夹克衣领。“我倒确实不排斥这种方式。”

是降谷先缩短距离,让他们的唇贴在一起。但张开嘴,同时也捧住对方的后脑,让他们吻得更深的人是赤井。舌尖抵死交缠,气息灌入口鼻,手指探进衣襟,接吻和他们之间的许多其他事并没有太大区别,由一方煽动起来,另一方不服输地回应反击,最后引火烧身,烈火烹油,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交换过很多吻的好处是他们都非常了解彼此的界限。在呼吸难以为继之前他们短暂地分开胶着,贴着额心,吐纳必需的氧气。

降谷匀稳了呼吸,用拇指刷过赤井轻微发红的嘴唇,那上面的确没有熟悉的烟草苦味——但他很快退开一步,晃了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左手的烟盒,没有装满的香烟在晃动的空隙间与纸盒发出零落的撞击声。

“有什么想解释的吗?”他甜蜜地微笑着。

四目相对,掉入圈套的FBI默然片刻,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不会太好过。

出乎他意料的是,降谷只是平静地单手将烟包捏成一团掷进垃圾桶,接着平静地表示先去吃饭。

这不对劲。他过关得太轻松了,如果他真的已经过关了的话——赤井从来不是个会抱侥幸心理的人。以他们对彼此的互相了解来说,降谷一定还准备了什么更致命的手段在等着他——他在把碗盘摆进洗碗机时漫不经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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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湿淋淋地从浴室出来,黑发还在滴着水,随意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他想让降谷在衣柜里找条干净的毛巾,或许还能享受被他照料擦干头发的福利。但在他开口之前,先回应他的是沉重的呼吸声和持续不断的隐忍呻吟。不是受伤时的那一种,因为太熟悉了,所以赤井马上就能分辨出来。

他走出视线死角,床上的风景让他立即失去言语。

降谷跪趴在床上,腰部高高抬起。他仅仅套了件宽松的、被用来充当睡衣的旧T恤,赤井曾亲手脱下它许多次。他大大地分开双腿,一只手快速地抚慰着身前挺立的勃起,泛红敏感的顶端在衣料下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往床单上滴下粘连的液体;另一只手绕到身后,后穴卖力地吞吐着,紧紧缠绕包裹住三根手指。他光裸的大腿上渗出汗水,在灯光照耀下泛着灿金色,背脊因为手指时不时刺激到体内某个点而反射性地痉挛弓起,喉咙中发出一连串近似啜泣的尾音。

他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带着湿气的发丝贴在鬓角,在听见赤井发出的动静时挑起潮红的眼角,水雾迷蒙的眸子朝他的方向瞥过来。“赤井……”他的声音嘶哑,呢喃着、像是无意识地吐出他的名字,又因为另一波冲击而仰起颈子,神情迷乱地闭紧眼睛。

他们在床上向来玩得很有情趣,但这是在他的性幻想里都不曾出现过的景象,现实却更加地让人觉得淫乱。欲望在一瞬间就被挑起到极限,下身亢奋充血,赤井几乎是依靠本能地移动到床沿。他俯下身,湿发将水渍滴在降谷脸颊,和他的汗水混合在一起。降谷又睁开湿润的眼睛看他,“赤井……”这一次是甜腻的呜咽声。

赤井探上来含住他的耳垂。“说出来,你想要我怎么样?”

降谷艰难地弯了弯嘴角,汗湿的脸庞上有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

“我想要你……遵守约定。”他在越来越剧烈的喘息间断断续续地挤出字眼,“别忘了,你不能碰我。”

这就是他在打的主意了。以这种方式折磨他,他早有预谋。

赤井动用了大部分意志力,才能僵硬地直起腰。“我回浴室去。”他说。

赤井离开后降谷立即软下腰来。表演若没了观众也失去意义,他侧躺在床上,粗暴地套弄着自己的阴茎,不去考虑别的,只想要尽快弄出来。这时浴室里传出赤井低沉暗哑的喘息声,降谷知道他肯定是去自慰,但他是根本没想过还是故意不关门,有多少也是表演成分,那就说不清了。

降谷咬着牙,恼火地把脸埋进另一侧赤井的枕头里,让他的味道包围自己。这小把戏同样也唤醒了他身体里的情欲,他早就被惯坏了,对更强烈炫目的快感食髓知味,靠他自己只能是隔靴搔痒。需要赤井的时候他却在浴室里泻火,最后只能在他的声音达到欲求不满的高潮。

现在都不知道在惩罚的是谁了。

赤井出来时降谷已经背对着他躺好了。他从背后箍住对方的腰,将额头贴在他颈窝处,鼻梁蹭着他后颈裸露的皮肤,在彼此苦闷又带点埋怨的急促呼吸中寻找共鸣。

过了一会儿降谷抚上他的小臂,他胸口残留的热度熨烫着自己的背心。“想反悔了?”

“不。”赤井缓慢但坚定地回答。他有一百种让降谷好好补偿他的方式,前提是这回他真的必须得下定决心戒烟了。

降谷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

“已经比我老了那么几岁,又总是这么乱来,能争取别让我早早参加你的葬礼吗,FBI的王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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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无法分辨,烟瘾还是性欲,抑或是二者皆有的欲壑难填让他的日子变得十分难捱。但至少他可以确定,人类本能中的另一种欲望在他身上却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这两天的三餐口味清淡,但降谷翻着花样,让每一顿的菜色都各不相同,完全没有重复。昨天是煮金目鲷,今天用手打的鸡肉丸子做汤。因为赤井在戒烟中容易感到饥饿,正餐之外还有点心。降谷似乎能从厨房里流水样地端出各色美食,赤井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他手持迪士尼动画片中的魔杖,指挥各种原材料井然有序地跳入锅中的画面。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降谷从对面抬起头看他一眼:“怎么了,这道菜是好吃还是不合口味?”

赤井摇了摇头。他本来是非常不挑食好养活的类型,现在他担心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听说戒烟原本就容易发胖,我觉得自己肚子上都快长肉了。”

降谷耸一耸肩:“那戒完烟之后就该减肥了。”

赤井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一尾虾放进他盘子里:“幸好我对能剧烈消耗的运动还算颇有心得。”

降谷慢条斯理地拆完虾壳,不疾不徐地吮了吮手指,指尖在拔出聚拢的嘴唇时发出清脆的响声。“非常时期,我不介意你把这事天天挂在嘴边激励自己。”像猫扑吊在高处的小鱼干似的,降谷为这个比喻暗自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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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察完案发现场,赤井剥下手上的白手套,习惯性地想从外套兜里摸一支烟抽。手伸进空落落的口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戒烟期间,并意外地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球形固体。他捏在手中掏出来一看——是一支可乐味的珍宝珠棒棒糖。

昨天降谷半开玩笑地表示他如果有想咬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用棒棒糖代替就好了,并且真的从超市里买了一包回来放在橱柜里。他想了想,还是把棒棒糖塞了回去,走到刚结束和鉴证人员交流的茱蒂身边:“你身上有口香糖之类的东西吗?”

“有薄荷硬糖,你要吗?”茱蒂边说边从外套里摸了一把,两三枚包裹在透明塑料糖纸里的白色小圆球摊开在她掌心上。赤井点点头,从中捡了一枚,撕开糖纸扔进嘴里。

茱蒂将剩下的薄荷糖放回去。“你今天身上没带烟吗?”她只是随口一问。

赤井用后槽牙咬着糖球,声音听起来便有些含混不清:“我在戒烟。”

“真的?!”茱蒂看他的眼神活像他被鬼上身,“这是吹的什么风?”赤井摆了摆手,表示先谈案子。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卡迈尔以一种诧异然而饱含敬佩的眼神注目,也就是当日不久之后的事。唯有詹姆斯什么也没说,只是了然于心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包润喉糖。

他觉得可乐味珍宝珠其实很好吃这件事,至少现在还是一个安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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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在凌晨五点醒来,一摸身侧的床榻,又是整齐而不带丝毫温度的。他揉着眼睛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客厅的电视屏幕还亮着明明灭灭的光,赤井坐在背对门口的单人沙发里,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按着遥控器上的快进键。24/7的监控录像已经让他熬了两个通宵,天亮后还要坐专机去芝加哥继续办案。

降谷走到他身边,在他右手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觉察到他到来的赤井按下了播放键,上半身向他倚过来。沙发旁的案几上七零八落地倒着几个罐装咖啡的易拉罐,烟灰缸却依然是空的。

降谷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替他揉着两侧太阳穴。对方眼下的阴影在屏幕背光下显得更浓。

“很棘手?”有微弱的晨光从窗户外面投进来,他在寂静的黎明中小声问。

赤井回过头看他一眼,摘下耳机,歪着头捏了捏自己的后颈。“上面催得紧。”他简明扼要地说,挪动上身换了个姿势,把自己更沉重的份量交给降谷分担。

“你进去睡吧,我替你看一会儿?”案子的细节时常被他们当做饭桌话题讨论,降谷知道他想在录像里寻找什么。

赤井把耳机递给他,然后拉他的手过来,盖在自己的眼睛上。这个孩子气的任性举动让降谷一瞬间闪过了自己是不是太过骄纵他了的念头。

“在这里就好。”赤井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睫毛在他手心刷了两下,很快闭上眼睛,陷落在他臂弯里沉入梦乡,毫无防备地发出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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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连接机场与城区的高速公路上飞驰,白色的马自达飒爽地划开夜色。

周末的午夜时分,在这条路上行驶的车辆稀少,去机场接已经结案的赤井回来的降谷是个特例。车厢里很安静,赤井正在副驾驶座上打着瞌睡。为期五天的戒烟行动在前天对方仍身处芝加哥时就应该完结了,在机场见到他时一脸倦色的赤井却只是扎扎实实地抱了他一下,并没有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让降谷感到颇为意外。

邻座的赤井终于动了动,睁开眼睛,慢慢醒转过来。

他们维持着这样令人安心的沉默,沿路一盏又一盏路灯在快速地向后倒退。降谷降低车窗,今晚夜风的温度十分柔和。这个动作使身边的赤井将视线投向他。

他打开两人之间的置物柜,里面有上次赤井搭他的车时留下的一包烟,只剩下最后一支。他将烟衔在嘴里,单手用火机点燃,吸了一口。香烟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

他从后视镜里注意到赤井流露出渴望的眼神,忍不住想要大笑。

“给你,不介意的话?”他取下嘴里的烟递给赤井。“时间已经过了,算是额外奖励?”

赤井深深看他一眼,接过香烟,干脆利落地直接摁在烟灰缸里。

“我想要的奖励可不止是一支二手烟。”

降谷没有回答。他的车在信号灯前停下。

这是个很长的红灯。

降谷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左手攀上赤井的肩膀,热切地吻住他的双唇。赤井按住他的后颈,用舌头撬开他的口腔,舔弄着内里的粘膜,饥渴地将他和淡薄的烟草气息一并汲取。降谷也不甘示弱地吻回去、咬回去。赤井用力吮吸着他的下唇,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牙印。

“我想跟你做爱。”他咬着降谷的耳壳,手下滑至他腰际。“车还是床?”

降谷垂下眼帘,呼吸又急又浅:“车里太挤了,先回去。”

信号灯转绿,他们身后唯一的货车猛按几次喇叭,最后不得不变道。在经过他们的车窗时,司机愤怒地比出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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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或是四?没有人真的在对这种东西计数,降谷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赤井刚射完的分身在降谷身体里蹭了几下,仿佛是要把精液埋入更深的地方。没过多长时间降谷就感觉到赤井又硬起来了。

“没完没了……”他舔着嘴唇,虚弱地抱怨道。其中或许有他早先大胆撩拨的关系,男人的情欲是激烈而吓人的。

赤井坚持在他体内起火,一寸寸占领他,这回并不急着攻城略地,只是抵着他缓慢地厮磨。“怎么?想反悔了?”他低笑着说,托起降谷的腰往上抬。

要反悔也就不会任你折腾到现在了。知道这样的话只能进一步煽动眼前的男人,降谷无言地搂住他的脖子,在新一轮浪潮中和他一起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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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他捞起来,枕在自己的胸口,让他随着自己的呼吸起伏,肌肤紧紧相贴,用彼此身躯上的汗水濡湿对方,融合在一起。

降谷的四肢发虚,思绪浑浑噩噩,几乎任赤井摆布。他的肠道里被灌满精液,稍一动作就有黏腻的液体在往外淌,那种涨满的感觉怪异极了。但他已经被压榨得动弹不得,浓浓的睡意向他袭来,他一概都顾不上了。

“……”降谷还在喃喃地说些什么,音量低得几不可闻。赤井亲吻着他的发心,低下头凑近他唇边,想听清他还有什么要念叨。

“以后戒烟……”他眯着眼,声音像是在梦呓,“还是要循序渐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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